桃花潭早在神往之中。每每由凝思进入幻境,将自己比作李白、汪伦,或岸上,或舟中,送人或被人送着,一样的难分难舍。 真到桃花潭来了,一个暮春的雨天。雨是江南独有的,似雨似雾,丝丝缕缕;桃花潭也是江南独有的,在皖南青弋江上游,在蒙烟细雨和莽莽苍苍...
桃花潭早在神往之中。每每由凝思进入幻境,将自己比作李白、汪伦,或岸上,或舟中,送人或被人送着,一样的难分难舍。
真到桃花潭来了,一个暮春的雨天。雨是江南独有的,似雨似雾,丝丝缕缕;桃花潭也是江南独有的,在皖南青弋江上游,在蒙烟细雨和莽莽苍苍的历史之中。穿过水东翟村,出踏歌岸阁。眼前是墨青色无声的青弋江,背后是青青的生满益母草的踏歌古岸。透过迷蒙的烟雨,我似乎看到,在另外的时空中, 李白衣袂飘飘,站在船头,就是那种江南特有的小小的梭子船,他的眼睛里滚落着春雨一样晶莹的泪花。汪伦和乡亲们在岸上,手舞足蹈,赤着脚,踏着江南特有的节奏,唱着已流传很久的送别歌。在他们身边,青弋江水默默地陪伴着他们,悠悠流淌着、轻吟着,桃花灿烂地地盛开着,小雨牵肠挂肚地飘落着。李白被汪伦及村民们的深情打动着,顺口吟诵着那首脍炙人口、流传千载的《赠汪伦》……
不见有谭,只有联袂而来、一衣带水的江水。原来,春夏水涨,将桃花潭水与青弋江水融为一体了,深不见底,恰如一颗璀璨的蓝宝石,镶嵌在青弋江边、皖南大地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在江边,在水里,在那种烟雨迷蒙的意境之中,静静地濡染着生命的嫣红。我突然想起,潭水和桃花和谐组合的景象,似乎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是在等待着李白的回访还是在等待汪伦重演送李白那场真挚而热烈的盛况呢?
风中似乎依然飘荡着汪伦的歌声,雨中似乎仍在裹挟着李白酒杯中那浓郁的酒香,桃花潭则似乎仍然默默地沉浸在李白和汪伦深深的情意之中。逝者如斯,而烟雨中的桃花潭却留住了永远飘荡不去的小舟,还有那随着汪伦的踏歌节奏而偏偏起舞的嫣红的桃花……
人是感性动物,人的情感分多种,有爱情、亲情、友情等,而人与人之间的友情又分很多种,比如倾盖之交、酒肉之交、点头之交、利益之交、君子之交等等,其中,君子之交是最可贵的。因为,它是在你危难之际,默默伸出的援助之手,是不带任何附加条件、也不索取任何报酬的交情。在物欲横流、势利盛行的今天,这种交情应该是与纯真的爱情、真挚的亲情相提并论的弥足珍贵的情感。如俞伯牙与钟子期、李白与汪伦等之间的情谊,都是这种纯真友情的象征和典范。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南朝·宋·陆凯《赠范晔诗》】
“终身执此调,岁寒不改心。”【南朝·宋·鲍令晖《拟客从远方来诗》】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唐·魏征《述怀》】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唐·李白《赠汪伦》】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唐·鲍溶《壮士行》】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唐·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州》】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人生结交在终始,莫为升沉中路分。”【唐·贺兰进明《行路难》】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宋·王安石《示长安君》】
“送君四十里,只使一帆风。江边千树柳,落我酒杯中。此行非久别,此乐固无穷。但愿长如此,来往一生同。”【宋·苏轼《陈季常见过》】
“一路好山思共看,半年有酒不同倾。”【宋·姜夔《寄时甫》】
“味甘终易坏,岁晚还知、君子交淡如水。”【宋·辛弃疾《洞仙歌》】
“穷达付天命,生死见交情。”【宋·徐冲渊《水调歌头怀山中》】
“青郊歇马拂吴钩,萍聚天涯共白头。”【明·袁宏道《忆弟》】
“如今白发知多少?风雨扬州共被眠。”【明·袁凯《扬州逢李十二衍》】
“意气还将然诺重,得失荣枯何足论。”【清·颜统《贫交行》】
……
古人关于友情的诗词可谓浩若烟海,难以尽述,但他们的一个共同之处是,不讲贫富贵贱,全以纯真的友情而论,绝无当今的势利之心、互相利用之意。
现在的所谓朋友,大抵分四种类型,亦可称为圈子:一是按地位分。地位差不多的可以交朋友,地位较高的,不屑于到较低档次的圈子里凑热闹,地位较低的则难以高攀所谓高贵人的圈子;二是按贫富分。富豪的圈子里,罕有穷人露面,因为没有共同语言,相反,穷人的圈子,富豪们也不屑于俯就,因为那样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三是按行业或兴趣分。不同行业或兴趣的人,也难以有共同的语言;四是按性别分。这个毋庸多言。但是,无论按地位还是按贫富划分,其中鲜有真正的友情,这类人满眼都是权力和金钱,纯属互相利用、蝇营狗苟之辈。一旦你失势或暴穷暴富了,那就立刻开除你“圈籍”,毫不留情,属于真真切切的乌合之众,丝毫没有人情味,甚至连猪狗都不如。因为这类人无一例外地都是衣冠禽兽。真正能祸国殃民的败类也大多出自这种圈子,因为他们有野心也有能力。而按行业或兴趣划分的却大多是有共同语言,说得来。虽然不排除有害群之马,但毕竟共同语言远比那些权贵圈子多的多。至于按性别划分的圈子,则纯粹是自然形成的,不足为论。
然而,封建社会虽然也有这种圈子等级,但并不那么严格,出圈者比比皆是。比如,俞伯牙和钟子期,一个是春秋战国时期晋国的上大夫,一个不过是戴斗笠、披蓑衣、背冲担、拿板斧的樵夫。两人的地位、贫富相差悬殊,很难相提并论,但偏偏因为两人都对琴有偏好,因而结为知音。俞伯牙还因钟子期先他而逝抱恨终生,故有摔琴谢知音之佳话,相信当今之世,再难寻这种知音了。当然,李白与汪伦的交情又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唐天宝年间,卸任安徽泾县县令的汪伦慕名修书,将当时的诗仙李白骗来,说有十里桃花,万家酒店,李白到来之后,见并无汪伦书信中所说的那种景象,仅有一汪桃花潭水,一家姓万的老板开的酒店。汪伦说清实情之后,李白哈哈大笑,并不为意。留住几天之后,汪伦送李白好马八匹,美酒数坛,并带领村人拍手赤足踏歌而送。李白的船走远了,汪伦还站在岸边挥手致意。李白为汪伦的挚情深深感动,因为随口吟诵了千古绝唱:“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一个是卸任的县令,无权无势;一个是诗坛大腕儿,皇帝老儿眼里的红人儿,两人相隔千里,素不相识,更毫无利害关系可言,而且李白还是被汪伦骗来的,但两人却结为至交,为什么?全为高雅的兴趣耳!可见两人的友谊是多么的纯真、深厚,连深千尺的桃花潭都难以比拟,试想,现在还有这种友情吗?